荷兰博物馆的一项新展览宣称,“埃及是非洲的一部分”,这可能会让大多数看过世界地图的人感到震惊,认为这是一个毫无争议的声明。
但莱顿国家古物博物馆的展览超越了地理范畴。它探索了黑人音乐家的传统——碧昂斯、蒂娜·特纳、纳斯等人——从古埃及是非洲文化的想法中汲取灵感和自豪感。这次展览被认为是对几个世纪以来对非洲文化抹去的有益纠正。
然而,在美国听起来很有力量,在荷兰听起来很发人深市的事情,却是埃及政府和许多埃及人所憎恶的,他们在博物馆的Facebook和谷歌页面上充斥着抱怨——偶尔是种族主义的抱怨——他们认为这是西方对他们历史的盗用。
许多埃及人根本不认为自己是非洲人,他们更认同中东和北非的阿拉伯和穆斯林国家,许多人看不起肤色较深的埃及人和撒哈拉以南的非洲人。一些人认为,在西方试图纠正历史种族主义的过程中,他们的文化和历史正在被抹去。
5月2日,埃及议会议员艾哈迈德·贝拉尔(Ahmed Belal)在一次演讲中说,这次展览“攻击了埃及的文明和遗产”,“扭曲了埃及人的身份”。展览开幕后不久,就在Netflix播放的一部将古希腊埃及女王克利奥帕特拉(Cleopatra)描绘成黑人的纪录片引发了类似的争议。
几周之内,也许是意识到了对民族主义支持者的吸引力,埃及政府采取了行动。监管古埃及一切事务的权威机构通知莱顿博物馆的考古学家团队,包括这次展览的一半埃及人馆长,他们不能再在埃及挖掘了。在此之前,荷兰的埃及学家从1975年就开始研究萨卡拉古墓。
“如果你们不尊重我们的文化或遗产,那么在你们尊重我们之前,我们不会与你们合作,”埃及考古学家阿卜杜勒·拉希姆·里汉(Abdul Rahim Rihan)说,他领导着一个名为“保卫埃及文明运动”(Campaign to Defend Egyptian Civilization)的组织。
古埃及是现代黑人文化祖先的说法是某些形式的非洲中心主义的核心。非洲中心主义是一种文化和政治运动,旨在反击种族主义和殖民主义关于非洲文明不如欧洲文明的观点。在这个故事中,黑人可以为自己的根源感到自豪,这个古老的王国建造了一些世界上最伟大的辉煌。
但对埃及人来说,这一切都让他们产生了一种受伤的感觉,就像西方人在几个世纪前从埃及掠夺罗塞塔石像等文物,并霸占发现它们的荣誉一样,他们又一次从埃及人手中夺取了对古埃及的控制权。
博物馆的展览“Kemet:嘻哈、爵士、灵魂与放克中的埃及”着眼于非洲中心主义如何在音乐中发挥作用。碧昂斯(beyonce)和蕾哈娜(Rihanna)把自己装扮成古埃及女王奈芙蒂蒂(Nefertiti);尼娜·西蒙妮说她相信自己是娜芙蒂蒂的转世;蒂娜·特纳曾经唱过她的前世是哈特谢普苏特女王——一位古埃及法老。
纳斯1999年的专辑《我是……》的封面将他的容貌雕刻成图坦卡蒙国王著名的金色面具。Miles Davis, Prince和Erykah Badu在歌词、珠宝等方面都从法老那里获得了灵感。
“Kemet”是古埃及人对他们国家的称呼,他们甚至委托荷兰说唱歌手Typhoon用荷兰语、英语和阿拉伯语进行了一次音频巡演,还播放了荷兰说唱歌手Nnelg的一首新歌,讲述了他与古埃及的联系。
台风在巡演中承认,音乐家们的观点“不是思考古埃及的唯一方式”,但他继续把这次展览作为对历史的纠正。
他说:“尽管荷兰和美国的电视节目和电影通常只向公众展示埃及的某些形象,但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深肤色的人也生活在那里。”
该展览的策展人丹尼尔·索利曼(Daniel Soliman)有一半埃及血统,他在网上的展览描述中附加了一份声明,以回应社交媒体上的“骚动”。它说,它试图解释“为什么古埃及对这些艺术家和音乐家很重要,以及音乐是从哪些文化和智力运动中产生的。”
博物馆的代表拒绝在声明之外发表评论。但那些为展览辩护的人指出,大多数评论家都没有参观过它。
对于埃及人来说,在Netflix的《埃及艳后》(Queen Cleopatra)系列引发的争议中,这个话题变得多么敏感,当时一名埃及律师呼吁在埃及禁止流媒体服务,政府称这部剧是“篡改埃及历史”。
他们的部分愤怒也可能源于肤色歧视:一些埃及人倾向于将浅色皮肤与精英阶层联系起来,这可能是古老的审美标准推崇浅色皮肤的结果,也可能是来自欧洲和土耳其的浅色皮肤征服者数百年统治的结果。
埃及人的愤怒部分集中在一种非洲中心主义思想上,即在七世纪入侵埃及的阿拉伯人取代了真正的非洲埃及人,而这种思想绝不是所有赞同非洲中心主义的人所接受的。
“这是对埃及身份的攻击,”埃及考古学家里汗博士说。“这与肤色无关,”他补充说。“当你这样说的时候,”他说,“你是在违背所有证据,把埃及人从自己的历史中拉出来。”
在加入博物馆之前,索利曼博士还是一名学生,就开始在埃及从事挖掘工作。他是隶属于博物馆的考古队的领队之一,这个考古队通常每年都要在开罗以南的萨卡拉村(Sakkara)呆上几个星期,挖掘古埃及城市孟菲斯(Memphis)的墓葬。
与过去由欧洲或美国领导的考古发掘不同——霍华德·卡特著名的图坦卡蒙陵墓发现照片——莱顿考古队小心翼翼地突出了埃及工人的贡献,在每一季挖掘的照片和网上日记中突出了他们的贡献。这些努力与埃及学日益增长的趋势是一致的,即埃及人曾经在研究本国历史时被忽视,现在却在这一领域获得了更多的关注。
但在索利曼博士展览的消息传开后,这就无关紧要了。
荷兰博物馆似乎对社交媒体上批评的语气有些震惊,并指出,虽然它欢迎“尊重的对话”,但种族主义或冒犯性的言论将被删除。
学者们倾向于把古埃及作为地中海世界的一部分来研究,它与希腊、罗马以及努比亚有着文化和政治上的联系,努比亚与现在的苏丹大致重合。
尽管对古埃及人的外貌或种族血统没有科学共识,但许多古典主义者表示,在那个时代谈论种族根本不合适,因为古人不像我们现在这样把人分类。
现代埃及人,就像他们所说的方言一样,起源于一个由许多分支组成的家族树。希腊人、罗马人、阿拉伯人、土耳其人和阿尔巴尼亚人都在几个世纪前征服了埃及。切尔克斯人是奴隶,黎凡特阿拉伯人和西欧人是商人。努比亚人仍然生活在埃及南部。
但现在占主导地位的是伊斯兰教和阿拉伯语,这将埃及与以阿拉伯人和穆斯林为主的中东和北非联系在一起,而不是与它所在的非洲大陆的其他国家联系在一起。
剑桥大学研究古代世界的历史学家大卫·阿布拉菲亚(David Abulafia)说,“埃及是一个独树一帜的国家。”“在把所有人都放在一起的情况下,非洲历史作为一个整体呈现的方式往往会失去细微差别。”
但对于荷兰说唱歌手“台风”来说,埃及例外论依赖于不可信的欧洲理论,这些理论“被用来确定哪些古代文化被认为是重要的,因此不可能属于非洲,”他在音频导播中说。
他说,这样的理论“将古埃及与其非洲背景分开了”。
妮娜·西格尔(Nina Siegal)从阿姆斯特丹发回报道。
Vivian Yee是开罗分社社长,报道中东和北非的政治、社会和文化。她曾常驻黎巴嫩贝鲁特,并在纽约撰写有关纽约市、纽约政治和移民的文章。@VivianHY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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